蛤即虾蟆(韩愈22)
虽然韩愈曾经被贬阳山,虽然阳山和潮州同属岭南,虽然泷吏的夸张描述已经给了韩愈心理准备,但到了潮州,当地的风土还是让韩愈感到惊奇。比如,鲎、蚝、蒲鱼、蛤、章鱼、江珧柱…… 这些都是潮州人吃的。
蛤,就是虾蟆,名字不一样,其实是一码事。章鱼和江珧柱,争奇斗怪。还有数十种动物,都让人惊叹。我既然来南方统御神怪,自然该尝尝南方人吃的东西。拌了盐和醋,就着椒、橙吃。吃了腥臊,性味发作,吞嚼时脸红汗出。过去认得的只有蛇,口眼实在太狰狞,不敢吃,就打开笼子放走了。蛇还盘曲着愤愤不平。对蛇说:卖你又不干我的事,没把你杀了还不够意思吗?不指望衔来灵珠报答,别怨恨就很好了。用诗歌记下来,告诉朋友吧。除了元十八,韩愈还写了首《答柳柳州食虾蟆》。写给柳宗元,口吻和笔法就不同了:虾蟆住在水里,水太奇特,长得也不一样了。号称牛蛙,其实还是虾蟆。虽然两条大腿挺长,怎奈背上疙疙瘩瘩。虽然跳得高,还是离不开泥沟。没日没夜地咕咕叫唤,纯属无理取闹。连周公都受不了,只好洒点灰教育教育它。所谓“周公所不堪”,是说吵得睡不着觉。“无理取闹”一词,就是从这儿来的。《周礼》记载,洒灰可以除去蛙蛤。我被朝廷遗弃,流放到海滨,天天犯愁,宁愿长睡不醒。可是到处都是虾蟆,不停在耳边沸出惊爆声。它们最能败坏笙磬的乐音,还特别擅长吵得学校没法读书上课。虽然句践曾把它们当楷模,竟然没听说它们有什么报效。“句践礼”,是个典故。越王句践要伐吴,用发怒的蛙当榜样,说它有气势。不久,就有人愿意把头献给句践。你们也是元鼎年大战过的勇士,谁胜谁败了?现在居然跑到了锅里,真是在钓钩、罩笼里受辱了呀。据《汉书•五行志》,汉武帝元鼎五年,蛙虾蟆有过一场大规模的群斗。我一开始也吃不下,最近慢慢能吃点了。一直害怕沾染了蛮夷的习性,丢失了平生诗书的爱好。子厚你呢,你怎么样?是不是天天吃好的,就像豢养的豹子?孔子在鲁国做官时,鲁国人比赛打猎,孔子也参与,要和大家一样。能保全身命,才算得上孝呀。所以,该吃就吃吧。唉,可怜思虑那么多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。去潮州途中,经过湖南,桂管观察使裴行立,曾命元十八去慰问韩愈。韩愈在《赠别元十八协律六首》中,赞扬裴行立“英英桂林伯,实维文武特”,“嶷嶷桂林伯,矫矫义勇身”。但其实,在韩愈心里,裴行立是个庸才。当时,裴行立向朝廷申请征讨岭南叛乱的黄家贼,一直打到韩愈到了潮州,又到了袁州,还是没什么效果。韩愈在袁州时,裴行立死了。阳旻接着征讨,也没有效果。韩愈回到朝廷时,朝廷还打算继续派人征讨,韩愈反对,上了封《黄家贼事宜状》,说:“近年的征讨,源于裴行立、阳旻。这两个人,没有深谋远虑,只图邀功求赏。他们看到贼没屯聚时的状态,觉得势单力薄,容易摧破。朝廷信了,准允了,用兵两年,前后上奏说杀的贼数加在一起不下一两万。如果是实数,贼早就没有了。可现在贼还那样,可见欺罔朝廷。邕州、容州也因此凋敝。战争疾疫令十室九空,百姓怨声载道。阳旻、裴行立相继死去,实在是因为妄自邀功,造作战事,人神共嫉,才有此祸殃。如今任用的严公素,也不是抚御之才,他继续请求攻讨,这样下去,恐怕岭南没有安宁的时候。“诸道发兵南讨,实际上起不到作用。山川不熟,水土不服,常常死于疾疫。江西发兵四百人,不到一年,活着的不到一百。岳鄂发兵三百人,只活下来四分之一。……岭南地广人稀,贼所在之处更偏僻,也没必要赶尽杀绝。只要在当地招募人防守好,来了抵御,去了也不必追。或者趁改元之际,赦免他们的罪,派个人宣谕,他们也许就望风降伏,岭南就安定了。”哪怕裴行立对自己有恩,韩愈的批评也相当严厉。当然,裴行立已经死了,是原因之一。但更重要的原因,还是这样打仗苦了百姓。韩愈到潮州后,问吏民有什么疾苦,得知郡西湫水中有一条鳄鱼,长好几丈,把牲畜快吃完了,让民众越来越贫困,就命判官秦济准备一头猪、一头羊,投到水中,并写了篇文章警告鳄鱼:“过去先王有天下,放火烧山泽,绳网刀刺,把与民为害的虫蛇驱赶到四海之外。后王德薄,不能统治远方,长江汉水之间尚且要放弃给蛮夷楚越,更何况潮州在岭海之间,离京师万里,鳄鱼在这里产卵长育,也不奇怪。但如今天子即位,神圣慈武,四海六合都要接受化育,鳄鱼就不宜再待在这里了。“刺史受天子之命来治理生民。鳄鱼悍然不安,不能好好待在水里,要吃牲畜、熊、豕、鹿、獐,和刺史抗衡。刺史虽然驽钝羸弱,又岂能向鳄鱼低头下心?奉天子之命到此,不能不交待清楚,鳄鱼你听好了:“潮州南边是大海,大到鲸鹏,小到虾蟹,都能在大海里生存长养。早上出发,晚上就到。现在,和鳄鱼约好:限三日之内,率领族类迁徙到大海,以回避天子命官。三日不行,五日;五日不行,七日;七日还不行,就是不肯迁徙了。就是不把刺史放在眼里。不然,就是冥顽不化,刺史说了,它也听不到。傲慢也好,冥顽也好,既然残害百姓,就该杀。刺史会选好吏民,用弓弩毒箭,杀尽鳄鱼为止。不要后悔。”据说,当晚湫中起了风雷,几天后,湫水干涸,向西迁徙了六十里。从此,潮州没有鳄鱼之患。韩愈还在潮州置办学校,让秀才赵徳为师,请他摄海阳县尉,负责州学。韩愈从自己俸禄中拿出一部分,作为学生的伙食开销。江西观察使王仲舒发来的公文,末尾都写着“谨牒”。一般情况,上级给下级发文,结尾用“故牒”,意思相当于“特此通知”。而“谨牒”相当于“谨通知”,一般用于部门之间公文往来,或者下级向上级报文。江西观察使是袁州刺史的上级,韩愈一开始以为是用错了。后来,几次公文往返,王仲舒用的都是“谨牒”,韩愈明白这是表达对自己的敬重,就给王仲舒寄了封《袁州申使状》,请求他改为惯常制式。在袁州,韩愈还发现很多平民百姓的子女,因为水旱灾害、公私借贷,被父母典当抵押,到期还不上款,就成了奴婢,供人鞭笞使役,甚至殴打致死。韩愈认为这既违反法律,也有亏德政,查明共有七百三十一人,把他们全部赎回。回到朝廷后,韩愈上《应所在典帖良人男女等状》,乞求把天下诸州典帖的百姓子女一律放免。这也是受了柳宗元的影响。柳宗元在柳州,先做了这样的事。韩愈离开潮州去袁州的路上,柳宗元死了,死在柳州。当时是元和十四年冬天。柳宗元虽然是刺史,但很清贫,死后连办丧事的费用都没有,留下了四个孩子,一个是遗腹子。丧事费用是裴行立出的,柳宗元的表弟卢遵操办的,第二年七月,柳宗元归葬万年县祖坟。柳宗元临死前留下遗书,向刘禹锡、李程、韩愈、韩泰、韩晔等人托付后事。当时,刘禹锡送母亲灵柩归葬,走到衡阳,正是早年刘、柳分别的城市,接到柳宗元的死讯。刘禹锡立即给韩愈写信,请他写墓志。韩愈正在赴袁州途中,接到消息,先写了封信吊唁。元和十五年二月八日,韩愈抵达袁州。不久,侄孙韩滂病死,年仅十九岁。韩愈处理完韩滂的丧事,直到五月初一,才写好给柳宗元的祭文。祭文开头说:维年月日,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,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。祭窦牟:维年月日,兵部侍郎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,祭于故国子司业窦君二兄之灵。
窦牟是在岳州招待韩愈的窦庠的哥哥,也是韩愈从小熟悉的兄长。祭侯喜:维年月日,吏部侍郎韩愈谨遣男殿中省进马佶,致祭于亡友故国子主簿侯君之灵。祭马总:维年月日,吏部侍郎韩愈,谨以清酌庶羞之奠,敬祭于故仆射马公十二兄之灵。这里用了“敬”字。马总是韩愈的老领导。征淮西时,裴度是宣慰使,马总是宣慰副使兼御史大夫,韩愈是行军司马兼御史中丞。祭张署:维年月日,彰义军行军司马守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韩愈,谨遣某乙以庶羞清酌之奠,祭于亡友故河南县令张十二员外之灵。祭张彻:维年月日,兵部侍郎韩愈谨以清酌之奠,祭于故殿中侍御史赠给事中张君之灵。张署、侯喜、柳宗元,都是“亡友”。窦牟、马总是兄长,不说“亡友”。张彻,是侄女婿,也不说“亡友”。孟郊死,韩愈没有写祭文,只写了墓铭。像张署、侯喜这么亲近的朋友,韩愈在祭文中,也都叙及职衔,祭侯喜的叫《祭侯主簿文》,祭张署的叫《祭河南张员外文》。但是,祭柳宗元的叫《祭柳子厚文》,文中也不叙彼此职衔。林云铭说:开手彼此不叙官爵,以明千古性命之交,与自己骨肉无异,亲狎之至也。祭韩好好——韩愈的侄女:维年月日,十八叔、叔母具时羞清酌之奠,祭于周氏二十娘子之灵。祭韩滂——韩愈的侄孙,十二郎的儿子:维年月日,十八翁及十八婆卢氏,以清酌庶羞之奠,祭于二十三郎滂之灵。祭韩挐——韩愈的女儿:维年月日,阿爹阿八,使汝妳以清酒时果庶羞之奠,祭于第四小娘子挐子之灵。祭郑夫人——韩愈的长嫂:维年月日,愈谨于逆旅备时羞之奠,再拜顿首,敢昭祭于六嫂荥阳郑氏夫人之灵。祭十二郎——韩愈的侄子:年月日,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,乃能衔哀致诚,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,告汝十二郎之灵。祭郑夫人,说“再拜顿首”;祭十二郎,说“闻汝丧之七日,乃能衔哀致诚”。这都是值得注意的细节。不过,林云铭虽然眼光锐利,却说得不尽准确。是不是韩愈给亲人的祭文就不叙官爵呢?也不是。祭韩岌——韩愈的堂兄:月日,从父弟某官某乙,谨以清酌庶羞之奠,敢昭告于十二兄故虢州司户府君之灵。祭亲人大多不叙官爵,主要是因为郑夫人、十二郎、韩好好、韩滂、韩挐这些人没有官爵。而且,除了柳宗元,也不是别的朋友都叙官爵,《祭房君文》:维某年月日,愈谨遣旧史皇甫悦以酒肉之馈,展祭于五官蜀客之柩前。蜀客,是房次卿。不叙官爵,也可能因为房次卿官爵太低,四十余岁还只是京兆兴平尉。韩愈之前写过《将归赠孟冬野房蜀客》。房次卿母亲的殡表、父亲房武的墓铭,都是韩愈写的。还有一点值得注意,就是作者自称。韩愈祭亲人时,对晚辈,常自称与亡者的关系,像“十八翁”“十八叔”“阿爹”;对长嫂郑夫人,自称“愈”;对情同手足的侄子十二郎,自称“季父愈”。祭房次卿,韩愈也自称“愈”。可是,祭柳宗元,却自称“韩愈”。林云铭只着眼于韩愈没带官爵,却没在意他自称“韩愈”。这能叫“与自己骨肉无异,亲狎之至”吗?自称“韩愈”,口吻郑重。一般来说,这种时候就需要带官职。但对柳宗元,韩愈自称“韩愈”,却不带官职,这就包含了极为丰富的意味:韩愈和柳宗元,交情再好,也比不了和孟郊、张署、张籍、侯喜。对房次卿,韩愈称呼彼此“愈”“蜀客”,都不带姓。而对柳宗元,韩愈称呼彼此“韩愈”“柳子厚”,都带了姓。这意味着,韩愈在表达自己和柳宗元既近又远,既远又近的关系。什么叫既近又远?韩愈和柳宗元不是亲昵的朋友。二人一生朝夕相处得也不多,主要是精神之交、文章之交。什么叫既远又近?韩愈知道,虽然他一生有很多亲人、朋友,但那些人都会渐渐被历史的长河淘去光辉。久远的后世,世人回望当时,和他一道闪耀的,唯有柳宗元。这是他和柳宗元情谊的非比寻常之处。“韩、孟”是亲密的,“刘、柳”是亲密的,但千百年后,世人更多记得的,是“韩、柳”。这正是为什么,刘禹锡和柳宗元那么亲密,刘禹锡也是大才,但柳宗元的墓铭还是请韩愈写。“元、白”也和他们同时代,但没有“韩、元” “韩、白”的称谓,他们只是认识,算不上朋友。牺尊,是酒器。这是《庄子》的典故,说活了上百年的大树,被砍掉做成牺尊,涂上青黄的纹饰,对树木不是好事。这句,是同情柳宗元。前面说,一生得失,就不要再评价了。以柳宗元的才华,跟随了王叔文,一生仕途就此毁掉,是很可惋惜的。“不愿为材”“乃木之灾”,就是这意思。祭文里,不能不提,也不宜细提。这句,既是褒赞柳宗元,也是自许。他曾经知制诰,所以叫“掌帝之制”。刘禹锡有诗说,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”。那是宝历二年(826),当时,不仅柳宗元已死,韩愈也已死;是刘禹锡被贬二十三年后,在扬州遇见白居易,回赠的诗。“沉舟侧畔千帆过”,就是韩愈说的“一斥不复,群飞刺天”。那些柳宗元从来看不上的人,都飞黄腾达了,柳宗元却在贬谪中蹉跎了一生。这句话,意思就丰富了。柳宗元托付的其他人都有谁?刘禹锡、李程、韩泰、韩晔。除了李程,都是追随王叔文的。柳宗元一并托付,是因为韩愈和他们一样,都是柳宗元的朋友;但对韩愈来说,是不肯和韩泰、韩晔为伍的。韩愈论佛骨,差点儿丢了性命,贬到南方,女儿死了,侄孙也死了,连自家孩子都保不住,何况柳宗元的孩子。韩愈既感谢柳宗元的信任托付,也感伤时世。何焯说:嗟惜子厚,只以其文。墓志亦此意。若此文明云“非我知子”矣。意思是,韩愈对柳宗元的惋惜,只是因为文采;墓志也是同样的意思,祭文明说了“我不是你的知己”。其实,何焯和林云铭,都目光峻厉,又都只看到了一面。韩愈和柳宗元,可以说是知己,也可以说不是。“非我知子”这句,既可以表示韩愈的自矜,表达韩柳在政治上的不同;也可以表示对柳宗元的称赞,说柳宗元的见地有我还不能理解的地方。韩、柳的坦诚无间,正从“非我知子,子实命我”看出来,真是没有半点客套。正是“君子和而不同”。韩愈对柳宗元的惋惜、嗟叹和激赏,绝对不止因为柳宗元的文才,更因为柳宗元的为人。曾国藩说:《祭张员外文》,以奇崛鸣其悲郁,鏖战神鬼,层叠可愕。《祭柳子厚文》,峻洁直上,语经百炼。公文如此等,乃不可复跻攀矣!“……子厚少精敏,无不通达。逮其父时,虽少年已自成人,能取进士第,崭然见头角。众谓柳氏有子矣。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,俊杰廉悍,议论证据今古,出入经史百子,踔厉风发,率常屈其座人;名声大振,一时皆慕与之交,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,交口荐誉之。”“俊杰廉悍”“踔厉风发”,概括柳宗元太精准了。看柳宗元驳斥韩愈论史的文章,就能感受到他“议论证据今古”,“率常屈其座人”。“名声大振,一时皆慕与之交”,是替柳宗元开脱,表明和王叔文结党,不是柳宗元主动,是王叔文他们主动。“贞元十九年,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。顺宗即位,拜礼部员外郎。遇用事者得罪,例出为刺史;未至,又例贬州司马。”“遇用事者得罪”,是说王叔文出了问题,不是柳宗元的错,柳宗元是不幸的牵连者。柳宗元被贬,“例出为刺史”“例贬州司马”,“例”字,表示这是惯例,被贬者不止柳宗元一人。这是既不失公允又极富同情的表达。“……元和中期,他们照例被召还京师,又一并外放为刺史,子厚分到了柳州。到柳州,子厚感叹:这里难道就不能为政吗?根据当地风俗去教化,州人顺从信赖。当地常有拿儿女去典当,到期还不上本息,就沦落为奴婢。子厚想办法,把他们全赎回家。太穷赎不起的,就用雇佣的办法抵还。观察使把子厚的办法施于其他州县,一年赎回近千人。衡、湘以南考进士的,都以子厚为师,经过子厚指点的,都有法度可观。“子厚被召回京师,又任刺史。梦得(刘禹锡)也一样。梦得分到播州。子厚哭着说:播州不是人住的地方,梦得母亲还在,我不忍心他告诉母亲这些;而且,万万没有母子同去的道理。子厚向朝廷请求,和梦得换。即便因此获罪,死也不恨。梦得由此改为连州刺史。“唉!君子到了穷途才见出节义!今天坊间相倾慕的,不过是一起喝酒吃饭,成群逐队嬉闹,开玩笑说愿居对方之下,拉着手像要掏出肝胆,指着青天白日流泪发誓,说生死都不背弃;等到但凡有点利害,头发大的事,就翻脸不认;朋友掉进陷阱,都不肯伸出援手,甚至落井下石。禽兽夷狄都不忍干的事,他们干得太多,还自以为聪明,听到子厚的风规,也该惭愧了吧!“子厚年轻时,锐意进取,不爱惜羽毛,觉得功业可以立就,因此受到连累。贬斥后,也没有位高权重的人施以援手,以至终生在穷乡僻壤间,不能为时代贡献才干,施行道德。如果子厚在台省时,能像后来做司马、刺史那样持身,也不会遭贬;如果遭贬后有够分量的人拉一把,也会再受到朝廷起用。不过,如果子厚没有遭贬那么久,人生没困窘至极,虽然也要比一般人强,但文学辞章,是不可能像今天这样,足以流传千古的。即便子厚得偿所愿,成为一代将相,两者相较,恐怕未必比现在好。”如果有得选,柳宗元恐怕未必愿意过这样的一生。但韩愈的评价无疑是有洞见的。当时的将相,哪有几个人被后世记得,而柳宗元大名长垂。
一千多年后,毛泽东读到柳宗元的名作《封建论》,写了首诗给郭沫若: